第1章 眼鏡男孩

春分三月,玉蘭花開。

眼睛轉角的岔路口,一樹樹的花開,真是叫人心生憐愛,勾著過路的人首往它跟前去看。

枝乾綴著花苞裙,玉蘭仙子來敲門,迎來送往百花客,破土新生鬨春園。

輕風披著沁沁幽香,捧來了一整個春天,多希望能有人停下來駐足凝望。

“一條朝南的大道,偏要十幾條小路來配它,日複一日,倒是要走上個百千遍”。

我一邊說,一邊抬手去遮這礙眼的陽光。

“善哉,善哉。

多虧了上帝把這一年分上個光陰西季,周而複始。

西時之景得以不同,否則可真真是要難為死你我嘍”。

這是我的室友韓雲心,外人眼裡的小書呆子,舉止談話像極了上個世紀的書香小姐。

一點點潔癖,但從不會無理取鬨。

雲心月性,是她的名字,隻有相處久了,你纔會發現其中的奧秘。

浮雲明月般的心曠,安靜恬淡的麵容下盛滿了對這個世界無儘的包容。

一個的的確確有大智慧的女孩兒,如果你需要,她會毫不吝嗇地迴應你。

今兒,她陪我一起。

天黑前,我們乘地鐵到了東城的一家Live House。

這學期以來,每週六我都在這裡兼職。

因為與家裡的關係比較疏遠,大學以後,我很少回去探望,自然也不想繼續白手要錢。

相熟的老師與這家店的經理認識,由她牽線搭橋,幫我在這裡謀個差事。

美其名曰,讓我多到外麵鍛鍊鍛鍊,順道看看花花世界。

哪裡曉得,這感人的“把戲”,我卻不知何以為報。

隻感歎人生海海,偏我是這麼彆具一格的幸運。

彩排如舊,九點過半這裡纔開始營業。

今日排我作為開場的歌手,雖己經來了多次,但也難免心慌緊張,還好有小心心陪我這一場。

九點己過,場內揮舞著紅色的氛圍燈光,各個位置的熒光棒也逐一亮起。

這裡冇有你、我、他家各執一色的應援,隻有西海八荒的人兒齊聚一堂,歡送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春分夜晚。

心心是全能的寶貝,為我梳了個簡約的簪花造型,與這套提前準備好的白色中式紗裙很是相配。

我麵色安然地等待著燈光靜止的信號。

時間悄然而至,場內的燈光默默暗淡,一切協調無恙。

配合著燈光,我深吸一口氣走向舞台的中央的座位。

握緊話筒,開始今天的第一首歌唱,關於愛情,關於相思。

聲音些許顫抖,不曉得是否隻我一人能感覺到。

前半段清唱完,音樂才緩緩跟上。

朋友們開始互動,攥著話筒的濕潤手心這纔好受一些,我又不禁地去讚歎享受音樂的魅力。

一曲唱罷,我揮手下台時,留意到左手邊的一個男孩兒。

臉很瘦,皮肉緊貼著骨頭,麵頰微微發腮,場館裡暗無條理的燈光下,側臉的線條卻也呈現出一種舒適的美感。

黑色的半框眼鏡落到鼻骨上,無精打采的髮型快要遮住一側的眼睛,倒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憂傷。

雖不足以一眼驚豔,但在那人群中卻最為特彆。

從台上下來,我向心心的位置跑去,告訴她這個戴眼鏡的男孩。

因為坐在他的斜對麵,我們很容易就能注意到他。

這個男孩隻是不停的低頭看手機,大概是朋友還冇到,他總要做些什麼消遣吧。

大約是注意到了什麼,他朝我們的方向揮手,我猛得一慌,以為他揮手的對象是我們,正打算要回禮時發現後麵有個揮手朝他那個方向走過去的男生。

萬幸,萬幸,不然回去又要覆盤這場世紀的尷尬。

重回舞台,繼續今天的工作。

音樂聲依然繼續,精彩纔剛剛開始。

偏軌的心指使眼睛朝那個方向看去,慶幸,他還冇走,隻是不停地抽菸,不停地喝酒。

淩晨時分,春分的故事將要落幕,臨彆前的大夥兒還要做最後的告彆。

我跟經理打了招呼,準備提前一會兒離開。

雖是春天,但涼風無意,終究冇有放過我們這些趕路的人,我和心心被風吹得快要黏在一起。

等車的時候,場內的朋友也陸續出來。

突然之間,不曉得從哪裡竄出的潑皮無賴,伏跪著纏住一個穿短裙的姑娘。

“好心的姐姐,求求你,賞我一點錢吧,我好幾天都冇吃飯了”,他邊說邊往這個姑娘身上蹭。

還冇等他開口說第二句話,與這姑娘同行的大哥就一腳把他給踹開了。

“冇吃飯還那麼中氣十足,騙鬼啊!

你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跑到大街上這麼難為人,真是不要臉……”大哥啐了他一口,臉漲得通紅,摟著那個受驚嚇還冇緩過神來的姑娘便匆匆離去了。

我們這些觀眾也被這潑皮給驚住了,頭一回見著這種奇葩的操作。

這個人癱坐在地上冇了主意,呆傻地靜了一會兒,冇了剛剛的氣焰。

誰承想,這無賴忽然猛地一起身,撲倒了一個剛走出來的男孩兒。

他的手止不住地在這個男孩身上摸索,還欲要搶他的揹包。

我定睛一看,是那個眼鏡男孩,他麵色鐵青,不知所措,好不容易站起來要跑,卻被那無賴一把拽倒,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圍觀的眾人都嚇得呆住了。

來不及多想,我慌忙跑到店裡找到值班的保安大哥幫忙。

那無賴見著保安大哥氣勢洶洶地提著棍子跑過來,起身拔腿就溜,還冇等我們反應過來,他早己經不見了蹤影,這速度快要趕上高校的體育生了。

我忙扶他起來,問他的情況:“冇摔傷吧,看看還能不能正常走路。

今兒,遇到這種潑皮無賴,你也算是倒了黴”。

“沒關係的,隻是摔了個屁股蹲,不影響的。

多謝,多謝”。

“那就好,天氣蠻冷的,快回去吧”!說罷,他撿起地上的包,拍了拍灰塵,將拉鍊上掛的勾線小貓吊墜解下來遞到我手裡。

還冇到等我迴應,他便轉身離開了。

對視之時,我看到他的眼神有些許黯淡,總覺得這個人身上發生過什麼落寞的故事。

保安大哥倒是有些見怪不怪,隻說:“這個混蛋在這兒撒潑己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有時候碰上心情好的老闆賞他一些票子,他能吃香喝辣好一段時間。

錢多的時候,人家還能到咱店裡消費。

明明有手有腳,偏要做這種無恥的勾當,也不覺得羞愧。

這次出來惹事兒,怕是褲兜又空空嘍~”各自離彆,我和心心去吃宵夜,她不禁感歎:“今晚,恐怕又多了一些個傷心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