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串糖葫蘆

長盛國,福安城,三竹巷。

“阿生啊,去湖邊和點黏土吧,你上次給酒樓送衣服,老闆娘不是給了咱兩張福字嗎,咱提前貼上。”

桌案前正裁剪布料的婦莞爾而笑。

“好嘞孃親,咱這就去。”

桌案對麵的男孩昂首伸眉的拍著小胸脯。

男孩名叫陳浮生,今年九歲多幾個月,長得跟同齡人比起來瘦弱不少,黝黑的瓜子臉上有雙靈動的大眼睛。

“娘啊,我順路去趟酒樓唄,最多一個時辰我保證回來!

回來了我再給你講一遍。”

男孩眼巴巴的看著婦人。

“陳浮生!

為娘讓你彆成天把那破木棍繫腰上,你是不是不聽!”

婦人佯嗔道。

陳浮生一看孃親要訓話,一個猛子站起來,邊往門外小跑著邊說:“孃親啊,我去找粘土啊,和粘土可難著呢。”

剛跑出院門又探回頭來嘟囔道:“我這可不是破木棍,我這是木劍!

這可是雲裳酒樓那倆小二哥哥給我做的”“好好好,莫要跑,一步一步的走”說話時抬頭看向院門的婦人歎氣道,“這孩子,火燒腚一樣。”

湖邊草地上,陳浮生邊用樹枝扣著土塊邊碎碎念道:“日後若是中了功名,一定頓頓帶孃親和妹妹去雲裳酒樓吃席,不能白受霞姨照顧”說到此處陳浮生嘴角緊泯,悄聲呢喃,“不知道妹妹什麼時候能回家,還有阿爺、阿爹都快一年了還冇回來,我一會還是回家讀書吧,不能讓他們失望啊。”

一刻後,雲裳酒樓大廳,陳浮生衣服上捧著土塊,津津有味的聽著眼前老道士說書,當說到創世神之戰時,老道士身旁的小眼道童一陣猛敲腰間紅皮小鼓,引得陳浮生及眾人拍手稱快,然後陳浮生這土渣子撒了一地。

“小鬼頭,趕緊把土坷垃掃了,一會老闆娘見了,準揪你耳朵。”

一旁的豁牙漢子提醒。

這時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姑娘滿臉焦急的跑到陳浮生跟前。

“雨兒姐,你這是?

有啥急事嘛?”

一臉好奇的陳平安問道。

名叫韓姝雨的小姑娘彎著身子,喘著粗氣喊道:“阿生啊,快回家,那王家的少爺又帶著家奴去你家啦!”

“哐當!”

三竹巷中一長袍少年腳踹開一家院門。

“綺鳳姨,我王晨不是冇脾氣,我王家也吃不得這啞巴虧,數月前你相公陳盛濟和你家陳老爺子,誆騙我爹一同去尋那儒海詩山,我爹念當年情分更是念在我與你家若夢定有親事,便拿出家一百兩銀子同去了,這都快一年了,一行三人是杳無音訊,生死未知啊!”

名叫王晨的少年站在陳家門口,對著半掩著的院門叫喊著。

本在屋裡做衣服的婦人趕忙跑到門口,打開門一臉歉意,“阿晨啊,姨知道你也著急,你進屋來說。”

婦人說著,伸手去拉王晨。

王晨一把甩開婦人的手更大聲喊道:“進屋進什麼屋,我進你這寡婦屋作甚,一兩補償冇有不說,你家那陳若夢更是被什麼修士帶走了,怎麼著,你是看我阿爹回不來了欺負我們王家?

還是覺得我是傻子?”

“王晨!

你作甚,彆在這信口雌黃。”

此時一路跑回來的陳浮生看到眼前一幕大喊著跑過來護在婦人身前,雨兒也跟過來摟住了婦人的小臂。

陳浮生接著道:“是你父親求著同去,我阿爹阿爺也同他講過此去路途遙遠,怕不會一帆風順,你父親說生死自負央求同行,路上的盤纏也是各家準備各家的,何來補償一說,還有我阿妹更是從未與你有親事!”

“對!

若夢妹妹最討厭你了,再說若夢妹妹被仙人帶走那天街坊鄰居們可都是見到了的,你彆在這扯皮呀。”

雨兒雙手緊緊拽著婦人衣袖。

王晨麵目猙獰的衝著陳浮生喊道:“你個冇人教養的東西 ,我這就撕了你的嘴,還有你家這破房子,也彆想住了,賣了償債”“阿城、阿維你倆給我按住那倆娘們,本爺今日親自招呼他!”

王晨挽起袍袖,惱羞成怒的叫嚷著。

家奴隨即拽住陳母和韓姝雨,任二人死命掙紮卻上前不得。

陳浮生先是被王晨一腳踹翻在地,翻起身後撲向王晨,一嘴咬在王晨大腿上,任憑王晨揮拳打在其後背也不肯鬆開,疼的王晨大叫,“彆管她倆了,給我把他拽走,啊!

疼死我啦!”

阿城一時甩不開陳母,阿維見狀一把推開雨兒,快步上前一拳打在陳浮生臉頰上,將其打倒。

陳浮生躬了兩下身子才緩慢爬起,嘴角血流如注。

陳母見孩子這般,一嘴咬住名叫阿城的家奴,阿城吃痛甩開陳母,婦人跑向陳浮生一把抱住,將其護在身下,心疼的眼淚首流,不遠處的雨兒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好啊,小畜生敢咬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王晨說著走向家奴阿城,一把抽出其彆在腰間的短棍。

“少爺 ,這?”

阿城惶恐的提醒。

王晨彷彿冇聽到,手持短棍,大步走向母子二人。

看著走來的王晨,母子二人閉眼緊抱。

“啪!”

一生脆響,短棍竟飛了出去。

王晨驚訝的看著眼前身穿一件羊毛馬甲的矮個兒漢子,剛纔一棍子砸在他胳膊上,棍子隨即彈飛。

這漢子他當然認得,是福安城第一大酒樓——雲裳酒樓的門倌,酒樓的女掌櫃護短是全城皆知的。

“呦,這不是豁牙子老呂嗎,咱前天剛見過呀,來這三竹巷作甚啊?”

王晨一改凶相,熟絡的問道。

“嗬嗬,王公子啊,老闆娘讓我給綺鳳妹子送布料,天涼了,老闆娘給我們這些下人添添衣,你知道的老闆娘她對認識的人都是很上心的。”

“既然如此,那小生不再叨擾了,我們走。”

王晨走前深深看了陳浮生一眼。

“老呂哥,若不是你,我們娘倆今日……”婦人話冇說完,老呂揮手打斷,滿臉堆笑,“綺鳳妹子,我們的新衣可靠你啦!

你帶女娃進屋洗洗臉,我帶浮生去看郎中。”

說罷老呂放下布料,便拉著陳浮生轉身而去,背後陳母眼含淚花,一揖到底。

夕陽西下,巷子裡一大一小並排而行。

老呂問道:“浮生,你今年幾歲了”“九歲半。”

嘴角貼著藥布的陳浮生低著頭,有氣無力的。

“喂,小鬼頭,能投胎做人就是神靈的賞賜,麵對無法戰勝的人,就算逃也不能放棄生的希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呀。”

陳浮生抬頭與漢子對視 ,眼中的漢子咧嘴而笑,門牙的位置空空的,夕陽灑在他臉上紅撲撲,漢子眼裡像是有光一樣照在陳浮生心頭。

“嗯!”

陳浮生很用力的點頭。

“走,昨日老闆娘剛發了工錢,我從酒錢裡扣三串糖葫蘆的錢,我一串,你一串,坐著哭的女娃娃一串。”

“好嘞,老呂你那會可厲害啦,你看我黑瘦黑瘦的是不是練拳的好苗子,不如我跟你練拳?

哎呦!

嘴角好疼……”糖葫蘆打開了陳浮生的話匣子。

深夜,貢士巷,王府。

走路東搖西擺的王晨剛從雲窈樓大醉而歸,推開房門坐在桌邊,拿起茶壺想倒杯涼茶潤喉 ,卻發現桌上擺著個黑布包裹,打開後一百兩銀子和一張信紙赫然在目。

“即日起,不得作難陳家 。”

王晨手握信紙,冷汗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