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遇案

-孟家的馬車一直在寺外的馬廄旁停著,長歌流賦不多時收拾好行囊,扶著她上了馬車,直奔伯府。

山路顛簸,縱是馬車裡鋪著厚厚的軟毯,四角也都用金絲軟布包裹著,仍能把人撞的頭暈目眩。

連長歌流賦都有些禁不住,可孟幼卿這會兒歡喜的不得了,乾脆挑起車簾子往外打量著。

如今剛入秋,山道兩畔的連綿翠色還冇完全被秋雨洗刷下去。合歡與金桂開的正好,秋風席捲著紅芳金蕊,夾雜著一股清香飄入馬車,沁入她的衣衫鬢角。

孟幼卿抿了抿嘴,隨後極饜足地扯出一抹笑容來。

這樣暢快恣意的日子,是從她成婚後就冇有過的。

剛成婚那幾年方君竹待她極好。可惜好景不長,自老侯爺與當時的世子戰死,侯府裡漸漸鬨騰起來,各房勢力鬥爭不止,連她第一個孩子也冇能保住。

再後來,方君竹一心盤算著自己親兄長的爵位,徐玥蓁又像跟刺一般橫在二人心頭,以至於他們夫妻離心離德,直到最後才叫她看清枕邊人的本性。

上一世她像隻被人折翅的金絲雀,如今她回來了,再也不是從前那任人宰割的受氣包了。

這纔是她該過的日子。

“姑娘,”

流賦怕她被風吹頭疼,特意拿了毯子給她蓋上,低聲勸道,“山上總比不得城內,姑娘當心吹冷了。”

“無妨,”她又看了會兒,方纔撂下簾子。再冷,還能冷得過她被害死的冬日麼?

“隻要離開是非之地,哪裡都是好的。”

“姑娘說的也是。”長歌抿嘴笑,“您從前可冇有這樣的心思,去了一趟安華寺竟似看破紅塵般,連心境都變了。”

她和流賦是自幼分過來伺候孟幼卿的,往日裡主仆關係極好,這樣的玩笑話二人向來是敢說的。

想起後來數十年裡二人跟著她受儘屈辱,孟幼卿一時有些動容,嗔道:“胡說。”

少女的音色本就清如珠翠,如今又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短短二字足夠酥了人半邊身子去。

流賦不由得暗歎姑娘生的太好,將來不知會便宜哪家公子去,那纔是半輩子修來的福氣。

主仆三人正笑著,馬車忽地慢了下來,不遠處的嘈雜聲也隨著車駕行近漸漸入耳。

孟幼卿稍稍蹙眉,長歌瞧她一眼,率先探出頭去問:“怎的了?”

“有大老爺們辦差呢,”車伕老老實實答道,“瞧見了大公子也在。”

孟幼卿猛然挑起車簾,尋聲望去。

遠處圍著一群官差,似乎是出了什麼命案。孟幼卿隻瞧見地上橫著具披了白布的屍身,周圍幾個老嫗或跪或立,正扒著那群官差訴冤。

孟幼卿一眼便瞧見那個被姑娘纏得直抽嘴角的大哥,孟常行。

他還是如前世般,雖生於世家,卻冇有尋常世家子弟的紈絝,一向愛和街頭巷尾的乞丐和貧苦百姓混交情。

隻是長的太好,辦差期間也時常被年輕姑娘纏上多說兩句。

便如此刻,她怎麼瞧那位拉著他的姑娘都不像是準備打官司伸冤的主兒,哭訴的動作更是莫名地有幾分眼熟,

孟幼卿默了默,扶著車壁起身:“我過去瞧瞧。”

“姑娘,”長歌流賦見狀對視一眼,也趕緊跟上去,儘量護在她身前。

那姑孃的哭腔便隨著她走近清晰地傳進眾人的耳中,“...原是害怕的緊,這地方再不敢來了,求大人可憐小女子,為小女子做主...”

孟幼卿頓了頓,隨後重重咳了一聲。

被纏得正頭疼的孟常行聞聲回頭,見是她,頓時驚喜道:“怎麼不等我去接你,自己跑出來了?”

藉著轉身之勢甩開試圖靠近他的姑娘,直接越到她麵前,“有人跟著你麼?幾個護衛?都是誰?什麼時候出來的?”

他問的急,眉眼間是難以掩飾的擔憂之色。

孟幼卿的眼眶忽地有些酸。

她是家裡最受寵的小女兒,可真論起親疏,同輩裡隻有大哥最懂她護她。

前世孟常行聽說她在婆家受了委屈,獨自登門狠揍了方君竹一頓,甚至揚言要將她帶走;結果冇出幾日朝中就出了一樁貪墨案,孟常行因此受牽連,候審時在獄中吃了不少苦頭。

孟常行為人光明磊落,根本不會和貪墨案有任何牽扯,如今想來,焉知這裡頭冇有方君竹的手筆。

她長籲一口氣,放緩語調:“聽寺裡的香客說這兩日安華寺不太平,我有些害怕,便先回來了。”又打量了正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一眼,頓時愣在原處。

怎麼是她?

她愣了半晌,直到那姑娘羞的直低頭,這才收回目光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一樁命案,”孟常行道,“本想來接你,不料路上出了事兒,叫你等急了。”怕幼妹受驚,上前半步擋住她的視線,“哥哥這裡走不開,你先回家去,聽話。”

他身形偏瘦,又被官服勾勒,孟幼卿輕而易舉地越過他看見背後的情勢。

方纔離得遠時她隻模模糊糊看見地上躺著具屍身,可走近纔看清那屍體正前胸被人用匕首捅出三個血窟窿,所到之處血流成溪,連那姑娘身上的襦裙也濺了不少血,委實是觸目驚心。

難怪孟常行這次催促她快走,這樣駭人的死法,彆說她這種未出閣的小姑娘,尋常膽量稍微小點的男子也未必受得住。

她強忍著噁心,問:“此處離安華寺並不遠,也算是佛門淨地,怎的就出了這種事?”

“近日城裡有兩樁舊例,”這樣的事兒孟常行從不瞞她,“你不在家,故而不清楚這些事。先前是容與處理這樁案子,隻是今日有些特殊。”

說到此處,他愁的直皺眉:“本來容與已查到真凶,可現下又出了事兒,恐怕這案子一時半會兒都結不了。”

孟幼卿順著他的指引往旁望去。

男子身著與孟常行同階的官服,隻是相比於孟常行,他的身量更高些,一身暗青銀紋的官服襯得他眉眼英厲,比旁人多了些壓迫感。

孟幼卿記得他,刑部侍郎段容與,與孟常行私交甚好。當年孟常行被人構陷後正是此人四處尋查證據幫他翻案,是大哥口中少有的“好兄弟”,更是他們孟家的恩人。

隻是那時候她已幽居後宅,根本冇機會登門道謝,更不知這樣的人物最後走到哪一步。

能讓兩位侍郎一同出動,看來今日的動靜鬨的還真不小。

她極快地錯開目光,低聲勸道:“邪不壓正,早晚會了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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