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琴笛攜相奏

-孟幼卿死死盯著眼前之人,心中已驚起無數驚濤恨意。

縱然是知道方君竹是害孟府抄家的罪魁禍首,縱然是重生一世,她還是無法平心靜氣,隻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藏於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她強忍心緒,扯出一抹笑意來,“確實從未見過。”

他的笑容亦如前世一般叫人如沐春風,長身而立,端的是如玉如竹的君子作派。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能為了爵位弑父殺兄,更是為了其他女子,親手了結為其生兒育女的結髮妻子。

到底是隻養不熟的狗。

“聽聞阿卿前兩日去了安華寺,君竹也在,你們竟未曾見過。”嘉行郡主狀似無意地笑道,“當日雖未見,今兒卻在我府上見著了,到底還是有緣。君竹平時可是極少出席咱們這些女眷的小宴,今日肯賞麵,焉知不是存了旁的心思。”

她說話時仍牽著孟幼卿的手,撮合之意溢於言表。

前世孟幼卿早對方君竹芳心暗許,嘉行郡主在人前又極少與之相談,自然冇有這一出“紅娘牽線”。

如今看來她與方君竹怕是早已暗中勾結。郡主府豢養私兵,方君竹北境之行那般方便,焉知鎮北侯的死因冇有她的手筆。

孟幼卿的目光略過方君竹,落上女眷中的一人。

女子身穿鵝黃梨花緞的華裳,鬢間插著喜鵲纏枝點翠步搖,麵如桃花,眉眼間是難掩的嫵媚。

孟幼卿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我倒是有個人要說給郡主聽。聽聞郡主近日在求新的琴譜,我得了《廣陵散》的孤本,又請來蘇大家的關門弟子為郡主賀壽,不知郡主是否歡喜?”

她扶上身側的海棠,海棠順勢福了禮,露出那張精心打扮的麵容來。

她的眉眼本就有幾分徐玥蓁的影子,孟幼卿與其相依數十載,今日的妝飾是特地仿著方君竹的眼光打扮出來的,又為她請了夫子教習禮儀,一顰一笑端得貴女的姿態。

孟幼卿極快地掃過方君竹,將他麵上的驚詫儘數收於眼底。

“確是貌美,”嘉行郡主上下打量著,“聽聞蘇大家隱退前曾將平生所學儘數傳授其關門弟子,我雖未親眼見過聽過,卻也聞其名。今日倒是有緣能一飽耳福。那便一同坐罷。”

早有下人預備好宴盞,隻等眾人落座。秋日宴原就是時下貴女藉著生辰辦的相看會,酒過幾巡,嘉行郡主揮手示意舞姬退下,隻留樂師撫琴應酒。

“隻我們幾人,這清口的梅釀亦不需以歌舞助興,堂下的人太多反倒嘈雜,倒不如閒坐頑些小把戲,也總不至於古板。”

眾人忙又附和,原本閨閣之間的小把戲便屈指可數,何況如今在郡主府便更為拘束,倒有人提議頑起行酒令。

不過兩巡,便已有酒量淺者微醺,遊戲隻得作罷。席間有人笑道,“我這裡倒是有箇舊頑法。既是梅釀入不得口,那便以茶代酒,擊鼓傳花,以字續詩。

“這法子雖老舊無趣,不過咱們今兒倒可將最後的懲罰換成新鮮的點子。誰若敗了,旁人便可現想法子來作罰。郡主以為可好?”

孟幼卿順著聲音瞧過去。

說話之人正是徐玥蓁。大抵是有郡主府為其托底,在這樣的場合也不怕被人察覺身份有異,倒是敢說上幾句。

嘉行郡主挑眉。她雖不善詩詞,不過聽聞這罰人的手段可自行改之,倒是提起了興致,連連撫掌,

“你這話倒有趣,正是個消磨時光的法子。隻是…”又凝眉道,“隻在此處,未免眼界狹隘,還需挑個好去處。”

徐玥蓁輕笑,忙接她的話,“前兩日落雨一直不好,隻今日是晴空,倒是難得。在此處坐著反倒無趣,倒不如尋一處外頭的景兒,再以此作題,豈不熱鬨。”

她轉頭瞧向孟幼卿,“不知孟姑娘有冇有更好的法子?”

孟幼卿的手一停,稍稍抬眼睨著徐玥蓁。

她還是如前世般總是一副溫柔解語花的姿態,縮在旁人身後,看似溫柔的麵容下卻有一副蛇蠍心腸。

前世孟幼卿並不知她的底細,當日她不勝酒力,是徐玥蓁自作主張送她去外男下榻的後院歇息。若非長歌流賦細心,險些叫她被外男輕薄去,毀了她的名聲。

今日還叫她,隻怕是看方君竹執意迎娶她的決心心懷嫉恨,又要似前世般灌她的酒了。

她溫婉勾唇,隻聽海棠說道,“聽聞方公子曾師從宋煦老先生?”

方君竹頷首。

海棠輕笑,“那便是了,宋老先生與家師曾是舊友,昔年二人曾合奏古相思曲為端淑長公主與駙馬賀壽,此後二人雖歸隱山林,卻將當日合奏之琴笛各贈予身後弟子。相思琴在我手中,想來那隻笛子...”

“在方公子手中罷。”

方君竹先是一愣,旋即笑道,“確是如此。”

“那不知公子今日是否帶著笛子?”

“家師所贈,不敢離身。”

“那正巧,我今日也帶來相思琴。”海棠稍稍起身,“家師在世前曾歎未能為嘉行郡主再奏相思曲,為此抱憾終身。今日我倒有一不情之請,願請方公子與我琴笛同奏,為郡主賀壽。不知公子是否肯屈尊賞麵?”

嘉行郡主摞下酒樽,抬眼瞧著二人,似笑非笑。

方君竹起身,“為郡主賀壽,心甘情願。”

長歌已替海棠備好長琴,輕扶海棠於眾人前,隻見蔥白手指撫過琴絃,琴聲如珠玉落盤響徹於耳。

孟幼卿透過這琴聲,恍惚地想起前世的秋日宴來。

這場琴笛攜相奏的戲碼前世也是有的。

相思琴確是蘇大家生前贈予她的遺物,隻是她不擅撫琴,上好的琴與譜到她手中也是暴殄天物,也因此在秋日宴上被徐玥蓁反將一軍,踩著自己露臉,反叫她被傳出“蠢笨不堪”的惡名。

便是婚後,每每徐玥蓁撒嬌撒癡,方君竹都會從她這裡拿走什麼博佳人一笑,相思琴自然也被他們據為己有。

既然她用不好這琴,倒不如贈予海棠再為自己所用更來的暢快。

海棠本就會琴,這幾日又隨著夫子苦練,一曲古相思如同天籟,悅耳至極。

一曲終了,她起身與方君竹行禮,恰到好處地露出一段素白的脖頸。

“早聽聞方公子得宋老先生的真傳,今日一見確是如此。一曲相思為郡主賀壽,願郡主歲歲長安,日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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