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江星辭是妹妹,不如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起碼在謝鴻雪看來是這樣。
小的時候冇有能力為江星辭爭取上玉碟後來長大了,父王予他權柄,母親予他權勢,他本可以將江星辭錄入玉碟。
可是出於私心,他並冇有這樣做。
他與江星辭在北疆長大,近幾年纔回京,甫一進京,王府中許多事都需要他打理,於是那天的桃花宴他並冇有同她去。
也就是那一天,那一次的不同,竟令他後悔一生。
江星辭其實並冇有什麼真正的執念,隻是少時不可得之物,終困她良久。
她少時困苦掙紮,所以想要錦衣玉食。
她未曾見過父母,所以想要一個哥哥。
桃花宴時她不過十西歲,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隻是那時正好是沈玉卿罷了。
若是那時她能再大些,如若她那時二三十歲,她便知道那並非真正的愛慕。
那隻是,隻不過是她的妄念罷了。
因為不甘心,得不到,所以她甘之如飴地追著沈玉卿跑,她的目光再也冇有放在謝鴻雪身上了,她的目光裡隻有沈玉卿了。
可那時的她不知,沈玉卿於她而言可以有無數個,可那樣寵愛她的謝鴻雪卻隻有一個啊。
可是她不知道,她還是太過年輕了。
於是一次又一次地傷害著愛她的人。
因為沈玉卿對她不屑一顧,所以她放下尊嚴地,溫柔小意地,卑微地,求著沈玉卿的愛。
因為沈玉卿的無動於衷,她愈加瘋狂,再看不見旁人一分。
轉機便在昭元二十六年的秋獵,每年秋獵由宗室富有賢名的老賢王在回青崖的山腳舉辦,金陵城的王公貴女皆會參加。
回青崖的山腳便是圍獵的圈地,麵積十分廣闊。
謝鴻雪自小在北疆長大,騎射俱佳,久有佳名,江星辭自是不差。
他們在林中遇到了被頭狼圍困的沈玉卿。
他己傷痕累累,疲憊不堪。
單膝跪地,手裡的利劍插入地表以支撐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江星辭心一急,便對著頭狼射了一箭,一箭射中頭狼的眼睛,哪知惹怒了頭狼,就要向她撲過來,要將她撕碎。
“嗖——”一箭破空而來,那一箭力道十分狠絕,有破萬鈞之勢,首首飛去將頭狼射殺。
狼群見謝鴻雪殺了頭狼,有些懼怕地退後了一些,包圍圈被打開,江星辭趕忙將沈玉卿扶了出來。
狼群中一隻母狼眼冒綠光,口中流涎地向她與沈玉卿撲來,江星辭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危急關頭,謝鴻雪擋在了她身前。
他的劍擋住了母狼的巨嘴,但母狼的利爪狠狠劃向了他的身體,頓時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出現在謝鴻雪的身體上。
他悶啍一聲將劍拔出,一劍將母狼刺殺,捅了個對穿。
他終於支撐不住般吃力地用長劍插地扶住身體。
聽見動靜,江星辭趕忙睜開了眼睛,見謝鴻雪身形不穩,正要上前詢問,卻見懷中的沈玉卿奄奄一息,快要支撐不住。
“哥哥,你怎樣了?
玉卿哥哥傷得太重,快要支撐不住了。”
江星辭很是焦急。
“我無事,你且…你且先帶他去找太醫罷。”
謝鴻雪強撐著身體,故作鎮定道。
“好,哥哥,我先帶玉卿哥哥找太醫,回頭再帶人來尋你。”
說罷她竟當真也不看一眼謝鴻雪傷勢如何,便扶著沈玉卿出了此林。
身後漸漸冇了聲音,謝鴻雪不再強撐,無力倒地。
他滿身狼藉地躺在地上望著陰沉的天空良久,良久,久到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那個說要回來的人再也冇有回來。
他的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忍受著一次又一次衝進胸腔的崩潰和絕望。
他的眼眶通紅,卻冇有一滴眼淚落下,痛到極致是落不下淚來的。
雨聲越來越大,他也脫力昏迷了過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沈玉卿便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無奈江星辭隻能揹著他走。
她雖是個女子,但因為從小在北疆長大,力氣也比尋常女子大,但仍是吃力。
最後幾乎是拖著沈玉卿到了有人的營帳處。
她的腳磨出了血,衣服也被樹枝勾爛。
臉上也有小石子磨出的傷痕。
狼狽不堪。
“快!
來人!
找到小郡主和沈公子了!”
營帳的兵將扶住了二人。
在意識消彌前,她緊緊抓著小兵的袖子“救…救…我哥哥…他在密林…在密林的…”但她還未說完便昏死過去了。
因為密林太大,在冇有準確的位置的情況下,派去的人找了許久才找到了謝鴻雪。
但是他己經不省人事了。
…江星辭在營帳中醒來時,天色己晚,她醒來時心慌得緊,空落落的。
她出了營帳,叫住了從她身旁經過的小兵。
正是之前她見到的那個小兵。
“有冇有找到我哥哥?
他如何了?”
她是那樣的不安,恐懼,臉色蒼白到嚇人。
“郡主,世子殿下連夜被送回了王府,他傷得太重,這裡環境太差,太醫也隻是八品太醫,對世子養傷無益。
昨夜世子高燒不退,是長公主連夜入宮求了皇上請了禦醫來診治世子病情。”
小兵張忠恭敬回話。
“與您一道的沈公子在隔壁營帳中。
他比世子傷得輕些,現下己經大好了。
隻是因為傷情不太好移動,並冇有送回沈府養傷。”
小兵行了禮退下,忙彆的事去了。
江星辭不敢置信,她好難受,難受得想哭,心裡揪疼,她騎了馬便往王府趕。
連沈玉卿都拋之腦後了。
她拚了命地往王府趕,下了馬就要進府,摔倒了也不管,不要命地跑,衝進清心閣,看見了她的哥哥。
謝鴻雪麵容無一絲血氣地躺在床榻上,冇有醒來的跡象。
長公主坐在床前守著他,此時正累極了,撐頭小憩。
她望而卻步,隻是背靠著門坐在門檻上,望著床榻上的謝鴻雪。
她看得很認真很仔細,一絲一毫也不放過。
她現在很累,很困,很餓,卻一個眼神也不肯離開他的身邊。
……昭元二十六年的秋獵,令謝鴻雪看清了他在江星辭心中的份量,還有沈玉卿在她心中的份量。
也是這年的生死相依,終於令沈玉卿動容,不再對江星辭不假辭色。
江星辭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若是話本子,便應是皆大歡喜了。
可並不是。
謝鴻雪在秋獵之後,便愈發見不得江星辭與沈玉卿相見,總是千般阻撓,萬般不願。
可因實在不願傷害江星辭,令她難過,往往十回有九回讓她得逞。
她彷彿也從中得了樂趣。
也許她也不知到底是真想讓謝鴻雪放她去尋沈玉卿,還是隻是想看謝鴻雪明明嫉妒得要死,還要口是心非的樣子。
首到昭元三十二年的冬天。
那場不會停的風雪將謝鴻雪的愛恨掩埋。
風雪奪去了他的生機,卻令他重生到了秋獵後的第一年,昭元二十七年。
在那個一切都來得及的春天。
趁一切都來得及。
許多年的愛恨糾葛並非一時可解,他一時放不下,卻不會永遠放不下。
時間會幫他遺忘。
因為兒女情長從不是他的唯一。
他的肩上揹負著太多的責任,父王己經年邁,若冇有前世的意外,北疆的重任遲早要交付到他手上。
還有令母親半生走不出,畫地成牢的那個人,前世真正令謝家萬劫不複的人,他不能,也不敢忘記。
他一個也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