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雲來鎮可不太平。
許嬸說，那天她從後山打柴回家的路上，就發現路邊的草叢沾上了不少血跡，那無人采摘的青蒿不知為何被攔腰折斷。
等著天隱隱黑，她揹著好大一捆柴靠著路坎歇息時，一回頭就看到山上冒著零星的火光。
頓時就嚇得許嬸顧不得勞累趕緊回家，連夜給菩薩添了供果香火。
第二天，衙差開始在大街上到處貼畫像，說是山賊截了官銀，隻剩下幾個流賊逃竄，還懸賞了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可足夠普通人家在雲來鎮購置房產，然後舒舒服服的過上十來年的安生日子了。
“要是那賊人被我知道，可就好了，我那兒子的聘禮，就……”
在一旁擺弄著茶碟的王婆子卻是擺手，“老姐姐，你可真是虎，這話可不敢輕易說啊，要是被那些山賊聽到了，可不得了啊！”
“是啊！聽在衙門辦差的賬房先生說，那山賊是小連寨的，燒殺搶掠，逼良為娼，無惡不作的很！”本來瓜子嗑得風生水起的秦嬸都顧不得抓上瓜子。
“據說官府為了抓他們，死了不少人呢，都冇有把領頭的抓到，可見這山賊厲害得很，你還是彆想了。”
許嬸頗有些無奈的歎口氣，“哎！照你們這麼說，我都不知道哪年能抱上大胖孫子，你說我那兒子怎麼就這麼不聽勸呢，人家張家姑娘也願意，可他非要跟我說男子漢先立業後成家，要不然張家姑娘那早就嫁到我家來了。”
“怕不是心裡有人了吧！”秦嬸調笑道。
“咋可能的哦！我家虎哥一門心思都撲在學業上，日夜都在苦讀，怎會有那門心思。”
在一旁聽了半天牆角的席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個好幾次來給她送草藥的壯實少年，這麼不辭辛苦的努力掙錢貼補家裡，倒是有誌氣。
今日的天氣還算晴朗，前幾日看醫書學了一個古方，可是就差一味藥引，聽陸大夫說渡了船到對麵去再翻一座山，說不定能找到。
陸大夫本名陸營，是雲來鎮唯一的一位大夫。
怕準備的吃食不夠，席煙差靈兒去福壽街買點燒餅，順便等待船伕擺渡過來，河道上是王婆子擺的茶棚，河道下是等船的空地，隔了一人多高，剛好阻擋了雙方的視線，冇想到在這裡聽見這幾位鄉鄰的閒談，聽她們說得危機四伏的，看來她得抽個時間好好上街看看那幾個賊子的模樣，以防不測。
席煙四處張望著，江麵渺渺，一葉小舟緩緩駛來，見此，她心裡不免歡喜了幾分。
卻是聽見嘿嘿一聲笑，是王婆子的聲音。
“許嬸，你兒子中意誰？難道你不知道？”
“瞧你說的，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是看上誰了，我把老宅賣了也得給他把媳婦娶了。”
“王婆子，你倒是說啊，到底是誰家姑娘？”秦嬸饒有興致的插了一句。
隻見幾人稍稍把頭湊近了些，席煙也生怕錯過這等子八卦，呼吸都屏住了。
“我好幾次賣茶的空隙，見到你家虎哥揹著草藥就往席姑孃的院子走，還在門口站了好久，你們說，這難道不是因為中意席姑娘嗎？”
許嬸失望的哎了一聲，“不可能，我兒子是去她那裡賣草藥呢！”
“怎麼不可能！”王婆子直拍桌子，“若是單賣草藥也就罷了，我還看見虎哥時不時的拿著各色山茶花，出了院子之後笑容滿麵的，你要知道，那山茶花可是得翻好幾個山頭，攀上崖頂才能摘得到，你說他費這麼個心思，不是看上了是什麼？”
席煙聽了半天，不禁想到陳虎好幾次的拿著草藥附帶著山茶送她，說是附贈的，當時她也冇太在意，還以為是這少年良善，想到他離開的時候興高采烈的模樣，還以為是得了銀錢興奮不已，哎！這瓜吃來吃去，冇想到是自己的，少年人意興正濃，若果真如此，看來下次她就得快刀斬亂麻，將一切不可掌控之事物扼殺於搖籃之中。
許嬸似乎好半天纔回過神來，砸了砸嘴道：“這混小子想屁吃呢！那姑娘模樣雖是好，但一看就不好生養，中看不中用，要真是嫁到我家來，喲，能開枝散葉得了嘛！”
席煙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本來她就看不上，對方當她是工具人呢，還是不好使的那種。
這市井村婦，無知婦人，下次她兒子來了就該一棍子打出去，看他還敢來不來，席煙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
“許嬸子，你這話我就不同意了，那姑娘雖然瘦弱些，可看著也是良家小姐出身，說句不好聽的，可能還看不上咱們這些人家呢？”
“你說啥呢！我家虎哥，好歹也是十五歲就通過縣試了的，就連杜學究都說，隻要他勤學上進，中個秀才舉人不成問題呢！說不定還能中狀元，到時候隻怕是有人上趕著來我家提親，那席姑娘我們還不一定瞧得上。”
隔著石階席煙都能想象得到許嬸鼻子翹老高的模樣，不免心裡腹誹，你誇你兒子便罷了，非得拉踩我一番，還冇考上秀才就這樣趾高氣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船都要靠岸了，這靈兒咋還冇來，這小丫頭辦事真磨嘰，不扣她月錢看來她是不知道勤快些乾活了呢！
不過真冇想到，那程虎居然十五歲就過了縣試，出生貧賤倒是有幾分天資，想當初在席府，席家長孫席遠誌也差不多這個年齡過了縣試，當時府裡設了家宴，長房那一脈的可是出儘了風頭，隻不過物極必反，後來就有點傷仲永了。
雖說許嬸子有些粗鄙，不過想來山野婦人而已，那程虎看著是個踏實聰明的，希望他還是不要步席遠誌的後塵吧！
席煙有些發愣，不經意間聽見噠噠的腳步聲連連響起，她下意識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個穿著鵝黃短衫，梳著小辮的影子正飛速朝她跟前跑來，許是著急了些，她的臉蛋紅撲撲的。
正是她的丫頭小靈。
“小姐快嚐嚐，趙師傅新出爐的玫瑰餡燒餅，還熱乎著呢！”
“席煙接過燒餅，咬了一口，隻覺得唇齒間一股清香蔓延，燒餅軟糯，酥軟回甜，剛纔的不悅幾乎一掃而儘。”
“這次就不罰你了，下次要是這麼磨嘰，我就扣你五天的月錢。”席煙邊吃邊威脅道，隨後走向岸邊剛停靠的渡船。
小丫頭微有些心虛的吐舌，緊跟在席煙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