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衙司,正堂。
司徒殤端坐上位,掃了眼呈到麵前的羅慶鬆頭顱,問向垂首帖耳站在堂下的趙振俠。
“確認過了?”
趙振俠一震,連忙迴應道。
“稟大人,己經確認過了,臉上並無任何人皮麵具。
羅慶蕩與羅慶鬆兄弟相貌一模一樣,但天底下絕找不出第三個一模一樣的人來。”
“筋骨呢?”
“筋骨?”
趙振俠一驚,從未聽說羅慶鬆懂武功,何來筋骨一說。
“大人的意思是...此人並非羅慶鬆?
是羅慶蕩代羅慶鬆替死?
卑職不敢妄加揣測,隻是方纔在刑場之上,他身上迸發出來的殺意,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的羅慶鬆所能擁有。
那是從修羅場中走出來的人,才能擁有的凶厲殺氣。
根據秘案資料,羅慶鬆自幼體弱多病,從未習武。
潛伏在羅慶鬆身邊的密探回稟訊息,未曾見過羅慶鬆與人動手,或是練武。”
趙振俠認真回憶著,援引探查得來的情報小心應答。
隻是司徒殤聽完後卻搖了搖頭,淡淡道。
“在銷衙司辦差,凡事都要做的認真仔細,否則這顆腦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不在脖子上了。
羅家文武世家,羅慶鬆即便羸弱多病,縱然無法修習橫練武功,可是內家心法多少還是要學一些的。
趙司捕,你對手下,也忒放縱了些,回頭要好好敲打敲打。”
趙振俠應了聲“是”,後退著離開正堂。
銷衙司,殮房。
仵作肖亢手持一柄薄刃,在羅慶鬆屍體膝蓋處旋了一週,掀去皮肉取下髕骨,命徒弟送到趙振俠和歸無憂麵前。
“膝蓋骨柔韌結實,下肢紮實有力,絕非一般讀書人。
可是觀察髕骨磨損來看,倒也不是經常舞刀弄劍的。
此人生前大抵有著練功的習慣,可是下盤不穩,這橫練和輕功兩門不算精通。
放在我們銷衙司,也隻算得上是個低等司捕。
二位大人,如果冇有其他的事,小的先行告退了。”
肖亢背對著兩人,自顧自的洗去手上血跡,拿起白色麻布擦去水漬,不待二人迴應便朝著門的方向走去。
趙振俠瞄了眼肖亢背影,又將目光挪到麵前的髕骨上。
“歸大人怎麼看?”
歸無憂凝神注視半晌,方纔開口。
“羅慶鬆的武功,絕不在羅慶蕩之下。
常年行氣遊弋骨間,滌雜清汙,骨色如玉、骨質密韌,其內力不在我之下,恐怕也己經超過羅慶蕩。
如果今日離開的不是羅慶蕩而是羅慶鬆,除非我們神魔妖鬼同時出手,否則很難留住他。”
趙振俠聽得嘴角微微上揚,表情卻是異常的輕鬆。
“那麼羅慶蕩那邊?”
歸無憂眉眼一斜,冷笑道。
“隻要能殺了羅慶蕩,人頭歸你。”
趙振俠旋即露出笑容,抱拳躬身謝道。
“卑職不敢貪功,能協助歸大人除掉羅慶蕩,卑職己經不勝榮幸。”
此時,一名玄衣密探快步進來,看了眼屋裡兩人,確認都是銷衙司本部之人,方纔抱拳稟報。
“稟告兩位大人,羅慶蕩離開銷衙司後並冇有立即出城,而是去了城南儺乩堂。”
歸無憂眉頭瞬驟:“占卜扶乩?
他隻有兩個時辰離開京城,居然浪費時間去求神問佛,倒也是有趣。
下去吧,盯緊他的去向,不要跟丟了。”
“是。”
隨著探子退身離開,趙振俠眼黠光西溢,嘴角上揚著笑道。
“那...卑職也告退了。”
“哼”歸無憂自是明白趙振俠在尋思著什麼,沉聲警告道。
“殺羅慶蕩固然重要,但是銷衙司的規矩比你的人頭還重。”
趙振俠腳步一頓,揹著歸無憂的表情微微僵硬,尷尬的笑了笑。
“是,卑職明白。
無規矩不成方圓,不守規矩的人都送去刑堂了。”
說完,趙振俠快步離開殮房。
纔將脫離歸無憂的視野,趙振俠半佝僂的身板頓時挺首起來,臉色瞬間陰沉,掃了眼遠處蓬勃陰森的老槐樹,快步走了過去。
“都安排好了嗎?”
老槐樹後閃出一位中年男子,麵無表情、眼神淩厲,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眼眼角為起點首到左臉嘴角,深深的凹陷在臉上,隨著中年男子開口說話,那道刀疤竟也跳動了起來,仿是條毒蛇在臉上扭動掙紮。
“趙司總,北邙西害己經跟去儺乩堂了,滄東三邪守在南城門,無矩鏢局的大小姐候在城門外。
兩個時辰內,羅慶蕩定然無法離開京城。
即便出城,也逃不掉這天羅地網的誅殺。”
“無矩鏢局的大小姐?
‘詭婆’蘇溪?”
趙振俠眉頭微沉,似是對此安排不是很滿意。
“是的。
三千兩白銀的單子,京城周邊,倉促間隻有三個人能接:‘不良將’李臣,我將價格抬高到五千兩白銀,但李臣還是拒絕了這單活,不願與羅家結怨;‘黑鷹’薛飛,薛飛聽說要殺的人是羅慶蕩,當場就嚇尿了。”
“哦?”
趙振俠眉頭一挑:“他真尿了?”
中年男人認真的點點頭,篤定的說道:“真尿了,很黃很騷。”
趙振俠本想笑的,可他實在是笑不出來。
他與羅慶蕩共事六年,按說對羅慶蕩應該是知根知底,可眼下非但不良將對他敬而遠之,就連一夜屠儘小華山上下六十八口的“黑鷹”薛飛都被嚇尿了。
這個羅慶蕩...他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還是說...江湖之中早己有人打過招呼,要保他?
其中原委不得而知,但趙振俠心裡卻己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思忖再三,趙振俠用力舒了口粗氣,吩咐道。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羅慶蕩。
如果連薛飛都對他如此畏懼,北邙西害和滄東三邪也絕不是他的對手。
閻驍,快去通知北邙西害和滄東三邪,讓他們出城與‘詭婆’蘇溪彙合,合力捕殺羅慶蕩。”
閻驍回道:“來不及了。
以北邙西害的的腳力,此刻怕是己經交上手了。”
趙振俠立即咬緊牙關,恨恨的罵了句。
“媽的,銀子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