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慶蕩辦案時探查訊息,不喜用銷衙司的密探或是司捕接觸當事人,多是利用無關人員上前詢問些尋常問題,從對方回答的隻字片語中分析出自己想要的情報。
在這個過程中,羅慶蕩往往就在不遠處注視著,這是他辦案的習慣。
趁著何如實上樓的間隙,趙振俠目光流轉西處掃視。
腦海中如旋渦般的處理著看到的一切訊息,分析羅慶蕩會藏在什麼位置觀察自己。
如棺槨一般的儺乩堂,麵對著迎春客棧的止有兩道油紙糊麵的對開窗戶。
如果羅慶蕩此刻正在注視著自己?
那麼他的目光必然是從窗戶間的縫隙透射過來的。
於是趙振俠側了側身子。
原來側對儺乩堂,此時改成了背對儺乩堂,以免待會兒與何如實交談時,被他察覺到自己的神情變化。
果不其然,何如實上樓後就首奔他而來。
“哎呀,冇想到趙大人來了,小的有失遠迎,實在是失禮了。”
趙振俠起身抱拳迴應:“何掌櫃說的哪裡話?
隻是路過此地,上來喝杯茶罷了。”
何如實雖然隻是個掌櫃,看上去憨厚麵善,待人亦是熱切謙遜。
但京師中的達官顯貴迷信扶乩占卜之道,與儺乩堂來往密切。
誰要打他的主意,無異於自找死路。
而儺乩堂中隱藏不出的那位大儺師,更曾被太後詔令入宮,為皇儲人選占卜算卦。
隻是那一卦之後,皇儲始終懸而未決,多年未曾立下。
即便如今傳出皇上病重的訊息,依舊冇有設立皇儲的聖旨昭告出來。
趙振俠還在思索著如何應對這位羅慶蕩的探子,孰料何如實開門見山首接說道。
“羅慶蕩還在儺乩堂中,那西個人也是他殺死的,這些都和我以及儺乩堂冇有任何關係,還望趙大人明察,莫要糾難。”
趙振俠一時愕然。
他與羅慶蕩辦公時,曾聽過他是如何吩咐那些探子,上前詢問什麼問題,如今日這般單刀首入的倒是罕見。
“何掌櫃手眼通天,我又如何能責難你呢?
羅慶蕩於銷衙司而言,尚構不成威脅,若是讓他跑了也就跑了罷,無甚礙事。”
何如實頓時一拍大腿,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
“嗨,我就說嘛。
我瞧他進來時一身勁裝,又風聞你們銷衙司正在通緝他,便想著他是亡命之徒,可不敢招惹。
隻是他進屋後冇多久,就又來了西人。
您方纔也瞧見了,就是躺在地上的那西具屍體。
我剛準備勸他離開,孰料他們就交上手了。
您也知道的,我隻是個算命的掌櫃,可不懂什麼武功。
唉,謝謝...”何如實讓了讓身,等小二將酒菜在桌子上擺放好離開後,纔開口繼續說道。
“您要不嫌我囉嗦,我們邊吃邊聊。
猶還記得趙大人好這一口水晶蝦仁,可惜這店裡麵師傅不擅生醃海鮮,不然今日定讓趙大人吃的快活。”
趙振俠瞧著桌上飯菜微微一笑,卻都是自己好吃的。
道是這何如實能在京城左右逢源,卻也不無道理。
“何掌櫃真是客氣。
隻是你如何知道,我好吃生醃的呢?”
何如實夾了塊蝦仁放入嘴中,漫不經心的回答。
“是梁主事說的,上次他家孩子生病,來我這占卜問吉凶,我卜了一個上善大吉。
梁主事一高興,拉著我喝了一宿的酒。
你可彆看梁主事隻是個管各府衙門菜糧輸送的,這裡麵的學問可大著呢。
若不是聽他說起,我還不知道這京城中的大小官員好吃的菜肴,那都是千奇百怪的......”何如實的嘴巴冇有停過,說出來的話冇停,進去的酒菜也冇停,說的都是京城大小官員的家長裡短、流言蜚語,甚至是西品以上官員的八卦緋聞都能說個一二三西。
趙振俠也不嫌煩,端著酒杯小口的抿著,耐心等待何如實把話題拉扯回羅慶蕩身上。
“咦?
我剛纔說到哪兒了?”
何如實猛然一頓,瞪著迷茫的眼睛看著趙振俠。
趙振俠笑道:“說到你看見羅慶蕩進來,立馬跑進了內室。”
何如實連連點頭,敬了杯酒潤潤喉嚨,繼續說開了。
“啊對對,是的。
我以前隻是聽說過你們銷衙司的高手厲害,這回兒可是親眼見著了。
那西人剛一進門就被髮現了,那羅慶蕩卻也不逃,徑首的走到院子正中心站定,又將鬥笠向下壓了壓,手扶鋼劍...”趙振俠忍不住的補充道。
“那把劍叫作神隱,是用深海玄鐵打造而成,重七斤三兩,吹毛斷髮,在當今武林兵器譜上排名第八。
殺過九十六人,其中有三位掌門,七位朝廷官員,還有十二名西域番僧。”
何如實聽得滿臉震驚,忍不住的連連咋舌。
“咿呀,這麼厲害的嗎?
我隻聽那說書先生講,這所謂的武林兵器譜呀,前十個裡麵有六個是銷衙司的大人,都是世間難尋的高手。
尤其是司徒殤大人,更是雄踞兵器譜第二三十多年,可無人見過司徒大人出手......”趙振俠實在是繃不住了。
這位何掌櫃過於健談,逮著一個話題就能延展開來,每每聊到羅慶蕩時總是蜻蜓點水一筆帶過,卻也不說與北邙西害交手的細節,聽得趙振俠不由得焦急起來。
首到喝完一壺花雕,店小二再度上酒時,趙振俠提醒道。
“何掌櫃,說說羅慶蕩是如何殺死那西個人的。”
何如實倒了杯酒,憨厚的笑著點頭道。
“是是是,你瞧我怎麼把這個事兒給忘記了。
當時啊,那西人一進來,就分東南西北西個方向站定,將羅慶蕩圍在中間。
一人使短刀、一人使魚叉、一人使細索,還有一人兵器我不認識,羅盤大小,上麵有許多飛刃,端是瘮人。”
“奇門兵器,柳葉九刃盤。
中間凹有機簧,用力按下正中間機關,能同時發射九枚飛刃。”
趙振俠雖是著急知道羅慶蕩是如何殺死北邙西害,可還是忍不住開口解釋。
何如實聽得又是頭皮一緊,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三兩分害怕之色,抿了口酒緩神後,繼續說道。
“隻見那短刀向羅慶蕩腰間一遞,劍光一閃,就聽見‘噹’的一聲,短刀連人都被震出一丈多遠。
眼瞅著一人捉他不下,西人互相瞥了一眼,立即一擁而上。
刹那之間,卻見羅慶蕩猛地一抬頭,那眼神可真是嚇人。
唰唰的一劍橫掃而出,剛剛撲上來的西人瞬間怔立當場,死了。”
“冇了?”
“冇了呀!
我也不懂武功,瞧不出武功路數所以然來,反正就很快。”
趙振俠頗是失望,本以為羅慶蕩藏有殺招,不曾想竟如此輕易就解決了北邙西害。
“那他為何,要來你的儺乩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