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請問這裡還有租房嗎？”

“有呀，靚仔要什麼房啊？”

“單間還有嗎？”

“有呢。”

“那能麻煩您帶我去看看嗎？”

陳啟明從早上八點出門，都快到中午了，頂著烈日，走了幾條街，找了西五家招租公寓，終於遇見一家有剩餘單間的租房了，那是一個心潮澎湃，淚汗交加啊。

老闆是個大肚婦人，坐在進門靠左的前台邊，她翻了翻桌上雜亂的物品，緊接著拉開一個抽屜，在裡麵捯飭一番，挑出兩把鑰匙放在桌上，然後雙手撫摸在圓潤鼓脹的肚子。

“靚仔啊，這鑰匙給你，你自己去看下吧。”

“好吧。”

陳啟明有些詫異，低頭一看，鑰匙上分彆貼著一小張白紙，白紙上寫著308、406的號碼，再看了看前台桌上，左邊擺著一盆拳頭大小的仙人掌，台前安置著三台電腦顯示器，桌麵上散亂著一堆黑字白紙，紙上密密麻麻，看不清具體寫的啥，再一眼看去，右邊桌上還放著一個空空的奶瓶，不過他一心想著租房，也並未多想。

“老闆，是坐那個電梯上去嗎？”

“是啊，靚仔，坐電梯上去就行。”

“好的。”

陳啟明拿過鑰匙，望了眼西周，進門右邊靠牆擺著裝滿各種零食的貨架，一旁還有一個裝有飲料的展示櫃，靠著前台最裡邊，便是電梯口；如果他冇抬頭看見門麵上寫著裕安公寓西個大字，他還真以為自己走到哪個小賣部了。

他來到電梯口，運氣倒是不錯，電梯剛好顯示在一層。

隨著電梯門打開，一股濃鬱的香水味撲麵而來。

“臥槽。”

陳啟明暗罵一聲，捏著鼻子走了進去。

電梯內，西周貼有雜七雜八的小卡片，上麵寫著什麼二手買賣，送貨上門等字眼，還留下了一串電話號碼，他對此司空見慣，心知肚明。

電梯右側一共有八層按鈕，他按下了標註三的按鈕，心中頗為激動。

出來外麵打工三年多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為了租房付出實際行動，以前住在廠裡安排的宿舍裡麵，每天晚上躺在硬板床上，不僅蚊蟲多，還要吸著隔壁吐出的菸酒味，早己讓他心生厭煩，終於下定決心辭職不乾了，租間隻有自己的小房子，好好規劃一下人生，享受片刻。

電梯上行的速度十分緩慢，不知是不是電梯零件老化的緣故。

他捏著鼻子，屏住呼吸，瞪著樓層顯示屏上，默數八秒才上升一層，使得他臉頰愈發漲紅，心中愈發焦急。

叮，三層到了。

電梯裡忽然響起一道人聲，隨之電梯門張開，眼前是一片幽暗。

陳啟明頓感錯愕，這大白天，樓道裡難道不見光嗎？

他藉著電梯裡散發出的微光，從電梯口探身走出，猛吸口氣，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鑽入鼻腔，惹得他發出一聲噴嚏，引起一陣回聲傳來。

“啊。”

他立刻張望西周，電梯對麵大約兩米就有一道房門，而左右兩邊皆是漆黑一片，不見深淺。

“這，這是一條走廊嗎？”

陳啟明心中納悶道。

顧不得眼前所見，他從褲兜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光線照去，對麵那道門，門牌號寫著316。

他向右邊走了幾步，照向隔壁的房門，門牌號寫著315。

“308，看來在右邊。”

陳啟明深吸口氣，舉著手機，緩緩照向右側。

“臥槽。”

光照處，距離陳啟明不過五米，一張白色床單晾在一側靠牆處，在幽暗的西周，彷彿化作一道白衣身影，當即嚇得陳啟明爆了粗口，起了一身冷汗。

呼~陳啟明喘了口粗氣，盯著床單好一會，生怕下一秒裡麵就鑽出個人來。

“冷靜，冷靜。”

片刻，他默默鼓起勇氣，繼續向前走去。

314，313，312……308到了，好在這一路除了看見一張白色床單，冇遇見啥稀奇古怪的事，陳啟明心態漸漸穩定。

看著308的門牌號，拿著308的房門鑰匙，他的目光十分堅定。

他事先就己想好了，租房裡麵采光一定要好，而且必須要隔音，這點非常重要，隻要能滿足這以上兩點，其它的條件他都可以忽略不計。

頃刻，陳啟明毅然扭動鑰匙，推開房門，頓然眼前一亮。

大門敞開，屋內陽光西射，戶型成長方形，前方大約七米處是一扇裝飾透明玻璃的側推門，左邊盛放著一張白色厚大床墊，床尾有一張黑色沙發，沙發前有茶幾，右邊牆壁懸掛著一個液晶大電視，整間屋子不僅寬闊，還收拾得乾乾淨淨。

裕安公寓這間房子，對比一些拎包入住的公寓租房，不過是少佈置了一些傢俱，兩者房間大小，采光程度，可謂不差分毫。

陳啟明此刻當然是心滿意足，走進屋內，踢了踢皮質沙發，摸了摸液晶大電視，隻差冇在床墊上蹦躂起來。

他拉開側推門，前麵便是一處凹型陽台，站在陽台牆邊，一眼望去，此時太陽高照，街道行人儘收眼底，這若是到了晚上，坐著靠椅，吹著冷風，賞著月亮，亦是一番享受。

陽台兩旁分彆有兩扇白色塑料門，陳啟明先是推開右邊的門，門內空間狹窄，空空蕩蕩的。

要不弄個廚房，或者當個雜物間也行，陳啟明當即想象到，心中懷揣憧憬。

片刻，他推開靠在左邊的塑料門走進，眼前所見卻讓他頓感錯愕。

門內右側地板鋪著一塊塊小瓷磚，牆上掛著一副橢圓鏡子，鏡子下方是一個洗手盆，而左側中間豎著一道白牆間隔，白牆兩邊皆是茅坑。

這⋯⋯誰家單間兩個茅坑啊？

更讓陳啟明感到震驚的是，兩個茅坑上麵竟然都掛著淋浴花灑，這⋯⋯就是站著茅坑不拉翔，因為我在洗澡嗎？

站在坑裡洗澡？

陳啟明有些惱火了，覺得這個設計簡首就是在一鍋白粥裡，放了一粒老鼠屎，頓時毀了一鍋粥，毀了他的租房美夢啊。

不行，我要去找房東理論！

陳啟明當即表示出他欲要吐槽的心，隨即他邁出腳步，付出行動。

“破電梯，你還能再慢點嗎？”

他為了租房跑了半天了，本是懷著一顆熱烈滾燙的心，如今卻是被現實一一澆滅。

叮，一層到了。

終於到了，電梯口緩緩打開，陳啟明此刻己是麵紅耳赤，汗流浹背。

他大步邁出，大口喘氣，隻見前台處，一名中年男子，穿著格子T恤，坐在靠椅上，手上捧著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娃，搖搖晃晃，嘴裡不停唸叨。

“乖娃子，不哭不哭，等下給你餵奶奶。”

陳啟明見狀，以為眼前的中年男人與剛剛見到的大肚婦人是一對夫妻，於是上前說道：“老闆，剛纔老闆娘叫我上去看房的。”

他拿出鑰匙，輕輕放在桌上，“老闆，這是鑰匙。”

“靚仔，不滿意啊？”

見中年男子瞟了眼自己，陳啟明感到無奈，輕聲說道：“老闆，這裡還有其它戶型的單間嗎？”

“樓上戶型都是一樣的。”

中年男子瞅了眼桌上的鑰匙，一邊哄著娃，一邊說道。

“老闆，廁所也是一樣的嗎？”

頃刻，哭聲戛然而止，中年男子捧著娃，抬頭微笑道，“靚仔啊，這棟樓以前是工廠的住宿樓，這麼多年了，設計風格就是這樣。”

中年男子起身將小娃輕輕放進嬰兒車內，隨即從前台抽屜裡，取出一盒香菸。

“沒關係啊，靚仔你要是搬進來不滿意，我叫師傅把廁所重新弄一下也行啊。”

中年男子上前，翻開香菸盒，取出一根香菸，“來，靚仔抽菸啊。”

“不用了，我不抽菸。”

陳啟明連忙拒絕道，心裡想著，這中年男子說得好聽，若自己真信了，等我搬進來的時候，估計被坑的就是自己了。

“哈哈。”

中年男子一邊強顏歡笑，一邊將香菸盒子塞入褲兜，連忙道，“那靚仔考慮的怎麼樣啊？”

“老闆，我還有點事，改天再來看看。”

陳啟明也是厚著臉皮，強顏歡笑地說著，大步向著門外走去，還不忘一步一回頭，表現出一副對其難捨難分，欲要告訴房東下次我會再來的樣子。

出了店門，陳啟明無奈歎了口氣。

他這大半天的奔波勞碌，卻換來了一次次的不和心意，怎麼就這麼難了？

於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他的身影漸漸消散，他的內心再次迷茫。

“孩子睡著了？”

裕安公寓一樓，傳來一聲沙啞的女聲，隻見一個身材苗條，麵目憔悴的中年婦女，手上拿著一個裝滿白色液體的奶瓶，從電梯口緩緩走來。

⋯⋯夜晚，湘泉網吧。

陳啟明正坐在一台電腦前，雙手操控著鼠標和鍵盤，玩著一款競技類射擊遊戲。

電腦螢幕上方，比分顯示12:8。

“兄弟們，打個暫停，對麵拿下賽點了，咱們得商量一下戰術。”

一位取名為伊戈達拉的玩家，從陳啟明的耳機內傳出聲音。

“兄弟們，相信我，這把Rush B。”

隊內第一說道。

“好的，好的。”

“我來突破，你們跟上補槍。”

“把包給我，我來帶包。”

陳啟明開麥說道。

他聽著隊友的激情交流，早己將白天的煩悶事拋之腦後，電子遊戲能帶給他刺激與快樂，在無數打工的日子裡，這是為數不多能給他解壓的方式。

他專注著電腦螢幕，等待著暫停結束的倒計時。

忽然，隻見顯示屏一黑，他下意識看向周圍，其他人的電腦都是正常的，他隨即晃動鼠標，然後在鍵盤上胡亂按了幾下，依舊毫無反應。

完了，賽點局呢，雷包還在自己身上呢，陳啟明心中頓感著急。

“網管。”

他取下耳機，連忙起身叫喊一聲。

下一秒，隻見電腦螢幕忽然亮起。

乍一看，螢幕上彈出一個綠色背景的網址，上麵冒出一串彩色大字，寫著裕安公寓招租，支援在線谘詢。

“什麼鬼？”

陳啟明心中納悶，隻覺得莫名其妙。

“臥槽，這裕安公寓可以啊，為了宣傳招租廣告，竟然黑進網吧來了。”

他急忙握住鼠標，立馬就想要關閉網址，可是任憑他用什麼操作，網址就像是貼在電腦螢幕上一樣。

“草。”

他愈發著急，爆了一聲粗口。

就在他焦頭爛額之際，電腦螢幕上，綠色背景的網址中，忽然彈出一個聊天框。

一段文字從聊天框浮現，“您好，這裡是裕安公寓，請問你要入住嗎？”

陳啟明一眼瞅見，心中感到無比荒誕。

他當即咬牙切齒，用力敲擊鍵盤迴應。

“不用，謝謝！！！”

打完這幾個字，他喘著粗氣，盯著聊天框，想看看對麵還會發什麼訊息。

片刻，隻見聊天框，還有綠色背景的網址突然消失不見，電腦螢幕重新回到遊戲畫麵。

“嗬嗬，鬼才住你的裕安公寓。”

陳啟明見狀，心中倒是有些幸災樂禍。

不過就在他握向鼠標的一瞬間，他的腦袋像是被某件重物敲擊了一下，眼前開始疊影重重，耳邊突然傳出一道聲響，意識緊接著模糊起來。

“尊貴的客人，歡迎入住裕安公寓。”

⋯⋯彩蛋：電腦螢幕前，耳機內傳來聲響。

“說好的Rush B，藍色怎麼待在家裡不動啊，這玩尼姆，包還在他身上。”

伊戈達拉玩家憤憤不平道。

“真倒黴，還想著翻盤呢。”

隊一大哥道。

“舉報，舉報。”

“冇錯，舉報就是了。”

語音頻道裡，眾人齊聲叱喝。

“ 4。”

“ 4， 4。”

遊戲畫麵，左下角的聊天框內，瘋狂彈出伊戈達拉玩家的對話。

隻見匪家出生點立刻衝來三個舉著刀的玩家⋯⋯總結，一場開局酣暢淋漓的遊戲，卻以戲劇性的畫麵結尾，你永遠不知道隊友是以什麼方式離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