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喜鵲嘰喳，冇完冇了地吵鬨了不知多久。
間或夾雜幾句仆婦的低語。
諸葛曇彷彿在深海裡不停浮沉，眼前一片漆黑，卻什麼都抓不住。
聽這喧鬨聲忽大忽小，她好想遊過去聽仔細些。
越來越近了。
似乎有些光亮。
她抬手用力一撥。
光芒大盛，刺得她緩緩睜開眼睛。
這是...她青山觀的袇房？
“姑娘醒了！
姑娘醒了！”
“師姐，師姐你醒啦！”
床前呼啦啦圍上來一大圈人。
師弟柳長佩的大腦袋瓜子一頭栽進自己懷裡。
馬上被後麵的師父揪著領子提溜起來，“你給我留心點兒小兔崽子，再把你師姐砸壞嘍。”
“哎呀彆揪頭髮！
師父，我收著力的！”
長佩在師父的手裡扭成個麻花。
“小姐...小姐...嗚嗚嗚 你怎麼突然栽水裡了。
半晌不醒，把大家都嚇壞了...嗚嗚嗚”映雲！
她還活著。
正攥著她的被角哭的鼻頭通紅呢。
不隻映雲，還有長佩！
還有師父！
還有苑嬤嬤...真好啊...大家都在，都還活著。
不管這是不是一場夢，都太美好了吧。
諸葛曇不敢相信，她狠狠擰了自己一把。
嘶...太痛了吧。
下手應該輕點的。
是真的！
接著鼻子一酸，“哇...”得哭了出來。
“喲喲喲怎麼啦我的曇丫頭”師父一看諸葛曇醒來就哭，以為她受了什麼大委屈。
“誰欺負你了？
師父給你收拾他！”
“冇，冇有...師父，就是，就是我做了個噩夢，以為你們都死了。
現在你們都在，真好。”
諸葛曇哭得一抽一抽，在師父肩上蹭蹭鼻涕，胡編亂造道。
“呸呸呸，這不都好好的嘛。”
無患子的鬍子一翹一翹。
雖然年過半百，依然精神矍鑠，頭髮烏黑。
“隻要你養好了身子，把風寒祛一祛，師父就帶你學鳧水。
下次再也不怕摸魚掉河裡了。”
眾人七嘴八舌關照她半晌，又怕她剛醒還虛弱，都被無患子轟出去了。
隻留映雲照顧她。
這是個什麼情況？
難道自己回到從前了？
眼前的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樣。
落水，醒來後大家的關切的話語，甚至床邊的擺放，她青山觀內袇房的樣式，都是五年前的樣子。
她這是重生了嗎？
難道老天聽到了她的心聲，真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這也太好運了吧！
這是及笄前那個春天。
自己在觀裡後山的銀月潭釣魚，腳下一絆，一頭栽到水裡。
諸葛曇是個不會鳧水的，掙紮幾下就沉底了。
她隻記得當時自己喝了好幾口水，眼前一黑，以為要就此喪命，折騰幾下就冇了意識。
還好婢女映月回來得及時，仗著個子高些把她連拖帶拽拉了上來。
映月也不會鳧水，諸葛曇記得，因為救她，映月高燒了三天三夜。
可是最後映月卻...“映月呢？”
“映月為了救姑娘在水裡泡久了，正發著燒呢。”
映雲這個憨傻的，很是感激這個救主子於危難的新姐妹。
果然。
映月本來隻是祖母撥來伺候的二等丫頭。
跟諸葛曇不過月餘。
記得因著這場救命之恩，她感激映月的緊。
馬上提了一等，日後還經常帶著這個話不多又勤快的婢女，當姐姐似的親近。
可誰料得到，最後就是這個親如姐姐的人，最後卻是首接下手殺她的人。
諸葛曇的神色忍不住沉了下來。
“姑娘？
姑娘可還有哪兒不舒服的？”
映雲擔憂的聲音喚回諸葛曇的心神，她收起心底的一團亂麻，定了定神。
“走，我們去看看映月如何了。
眼下摸不清情況，身邊豺狼走到哪步了尚未可知。
還是先看看情形再做打算。
隔壁耳室。
映月躺在婢女的通鋪上， 聽到諸葛曇打簾子進來，艱難地撐起身子，想要給諸葛曇行禮。
“你快躺下休息。”
諸葛曇趕快擺手。
映月燒的滿臉通紅，嘴脣乾裂發白，虛弱之態不似作假。
“姑娘，你好些了嗎？
都怪奴婢非要去拿鬥篷，害的姑娘冇人看護掉下水。”
映月愧疚地說。
“我好了。
倒是你，還燒的如此嚴重。
大夫來看過了嗎？”
“奴婢卑賤之身，不用大夫來看。
不過是風寒，己經照著打小用的方子去抓藥了。”
映月忙推辭道。
“那怎麼行？
給我看診的賀郎中還冇有走遠，讓他來看看。
映雲，你去攔一下。”
映雲“哎”一聲抬腳就要出門去。
映月卻馬上撐起身來，麵上急切，“姑娘，真的不用了，奴婢...奴婢自小吃很多藥都會起疹子，不敢輕易換藥方子，姑娘體諒奴婢之心，奴婢感激不儘，心裡領受了。”
這倒奇怪。
之前冇聽說過她易起疹子。
但話說到這份兒上，諸葛曇不好再堅持，便叫映雲回來了。
心裡存了上一世被害的疙瘩，諸葛曇做不到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和她寒暄感激。
關心幾句便罷。
回去的路上，映雲這小丫頭還在絮絮叨叨地感激映月。
“虧著映月回來的及時，把姑娘拽上來了，不然奴婢可見不到姑娘了，多危險啊。
可憐她病得這麼厲害。
話說，映月平時身體比我們壯得很，怎麼這都春末了，她反而燒的比姑娘還厲害呢，也冇姑娘在水裡泡的久呀...”“你是說，映月平時身體很好？”
諸葛曇心底一驚。
“那她之前有愛起疹子的毛病嗎？”
“這個...奴婢倒是冇有聽說，但是海蟹毛桃她是照吃的呀，奴婢之前冇見她起過疹子。
許是...許是對這些不起反應？”
映雲說完還懵著，“姑娘，是有什麼不對嗎？”
“你去，不，你去太顯眼。
叫苑嬤嬤去悄悄弄些映月煎完藥的藥渣回來。
明日再叫賀郎中來一趟，就說我還有些不舒服。”
映雲這下反應過來，驚詫道，“姑娘，你是懷疑...可是她為什麼...”“噓...冇驗證過的事情，且不要說太早。”
廊下曲水映月煞是好看，但冇一會兒，明月就被烏雲掩映。
看來有些事情，開始的比她想象的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