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簡趕到會議室外隔著後門玻璃窺探，樂傾川和池和苑圍在主任旁，正說著化驗單的事情，宋簡隔著後門玻璃窺探，方君彥不知道去哪了，第二名死者的解剖是主任和方君彥完成的，他怎麼不在。
宋簡剛打算給方君彥發個微信，腳步聲攜著福爾馬林的味道從宋簡右後側匆匆傳來。
“宋老師，我來晚了。”方君彥單肩挎包，笑著抬手跟宋簡打招呼。
“還好，我也剛到，等下機靈點。”宋簡壓低嗓子，耳語般囑托完推門進去。
主任見方君彥和宋簡也來了，接過方君彥的黑挎包，裡麵拿出一個藍色檔案袋。動作太快，噹啷一聲，掉落了一把鋼叉。
宋簡麵容霎時嚴肅，退到池和苑身後擋住兩人的視線，方君彥還在拆檔案袋，冇有留意地上金屬的聲音。
主任彎腰撿起，“君彥，叉子掉了。”方君彥翻動資料的動作停住，臉上看不出情緒，淡淡接過鋼叉，“謝謝主任。”
池和苑踮腳看去，覺得好笑，忍不住打趣，“新人就是不一樣還是頭次見開會帶叉子的哈哈。”
方君彥拿袖子蹭蹭鋼叉再次扔進包裡，快速掖緊成團藏在身後，“午飯餐具，下午來得著急忘了放了。”
宋簡拿出桌上資料的一頁，“主任您看，第二名死者的情況和第一名死者不同，背部有針孔痕跡，體內發現興奮劑和卡馬西平。”
池和苑被宋簡的發現吸引，側身擠進去，“解剖組有發現鷹眼圖標嗎？我和安老師勘察現場時第二輛車裡有很多圖標痕跡。”
“死者身體冇有圖標痕跡，隻有正麵大量玻璃劃傷和背部的針眼。”方君彥跟著上前迴應。
主任翻開著其他幾頁化驗報告，大概推測自己的猜想，“現場和苑和傾川交付完資料了，照目前情況看，可能還是鷹眼間諜組織的手筆。從第二輛車後擋風玻璃那裡襲擊，往死者體內注射藥物，傷害死者神經狀況，加上雨天路滑，造成的車禍。”
“主任，我不認為是鷹眼組織注射的藥物，死者體內的小型針頭子彈並不罕見，黑市上可以買到，而且如果是間諜組織的行動，為何還要留下這麼多明顯的痕跡。”宋簡列舉幾點，一一迴應大家的疑惑。她心裡清楚，那枚死者體內的子彈和陸今安體內一樣，無非是一個帶了毒藥，另一個隻是空針頭罷了。咖啡店新開，組織的地圖還冇增加，無比安全的地方，中了同樣的槍，大概率是背後謀劃者的提醒，輕傷的警告。
況且這麼幼稚，怎麼可能是鷹眼組織的行動。
宋簡覺得好笑，這幫笨蛋，出了事情隻知道怪鷹眼間諜組織，切，我們鷹眼組織怎麼會浪費這種時間在普通交通事故上。
“死者的社交情況怎麼樣呀？有冇有仇家或者有過節的。”池和苑心裡認同了宋簡的說法，打算從死者的生活日常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點。
“那是警察的事，我們要做的是把這個交過去。”主任不再耐心迴應池和苑的追問，他今天下午隻是為了覈對現場和解剖結果的，至於真相是什麼，簡直眼皮都懶得抬，冇有金錢的買賣，多看一眼都是浪費心力。
池和苑不再講話，打開手機，翻看著相機傳上來的鷹眼圖標，要真是毫無關係，這個圖標又怎麼會印的到處都是，不對，這其中有蹊蹺！傲氣讓此刻的和苑收斂了表達欲，更加堅信沉默是金。轉到微信發了條訊息給樂傾川，“下午有空嗎，去趟派出所。”
樂傾川不懂池和苑要做什麼，迷迷糊糊的應下來。雖然他一點也不好奇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名堂，他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冇想到剛到的第一個任務就如此艱钜。主任的資料也檢查完了，重新把它們鎖進檔案夾。
“下午誰有空？去跟警方對接一下資料？”
“主任，我和傾川去吧。”池和苑接過檔案夾，衝樂傾川輕輕點頭。
宋簡知道池和苑的性格，做什麼都要弄得清清楚楚，是個可敬的對手，要是往常，她一定會跟蹤的。
可惜今天如此不湊巧，陸今安雖然動彈不得，可是他一個人在自己家，萬一翻找出什麼東西，她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該死！竟然是這種時候。
剛到的方君彥還不熟悉所裡的情況，讓他去跟蹤更是凶險，一個連刀叉都藏不好的人。
宋簡失望極了，她不理解為什麼組織給她安排了這樣一個愚蠢的畢業生當輔助，一個什麼都不會的間諜。
她失望得瞪著方君彥的眼睛。方君彥此刻冇有心情去安慰他的間諜上級，他的喉結上下滑動，唾液瘋狂分泌，資料中的卡馬西平四個字刺激著他的腺體，他還冇嘗過，帶有卡馬西平的人肉的味道，回讓人眩暈的東西嗎？好極了，天旋地轉下去纔好，真好，省得思考搭配紅酒還是啤酒了。味蕾是時候該嚐嚐新口味了。捏緊黑色挎包，鋼叉的尖端戳破布條的絲線，冰涼的刺痛感另他興奮極了。
主任和池和苑二人先後離開，屋裡隻剩下宋簡和方君彥。宋簡想了很久的話還是嚥了下去，食指在桌麵敲下一串摩斯密碼就離開了，“池和苑不簡單，日後多防範，盯住。”
方君彥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像湖麵上的一道漣漪，迅速劃過臉部，在眼睛裡凝聚成兩點火星，轉瞬消失在眼波深處。
推開解刨室的大門，方君彥深吸著熟悉的福爾馬林味，躍動地神經徹底放鬆下來，停屍房真是好地方，不用帶任何社交的麵具，也不怕任何人的打擾。
安靜的死人在方君彥看來猶如天使，死亡的味道並不可怕。他摘下手套，搓搓臉，試圖拿掉臉上的麵具一般，溫柔活潑的假麵並不適合他，如果任務允許，他第一個會扮演啞巴。
卡馬西平的死屍在第16號床，方君彥解開挎包拉鍊，鋼叉和刀具的移動發出金屬的碰撞聲。手指按動死屍的肚皮，皮膚尚且可以緩緩彈起，研究所的冷凍真好，這麼新鮮的人，味道比組織裡爬滿蛆蟲的腐肉簡直不知道美味多少。
掏出刀具，輕輕切下一塊腹部的油脂，放在一旁的白色蓋布上，拿出包裡的半瓶醬油，滴上幾滴，油脂順著指尖的溫度融化，包裹住刀尖。方君彥切成小塊，插起一塊肉送入嘴裡。細膩的油脂未帶著甜絲絲的涼，醬油的味道被另一股熟悉的味道掩蓋，方君彥閉上眼睛感受著它的存在，像是品嚐牛排上的佐料，露出久違舒心的笑。
“嗯？蝶豆花，感謝前輩們安排的入職宴？”
鷹眼組織圖標的青藍色，主要顏料就是提取後的蝶豆花，摻進去不容易被識彆，擴散的也快。
方君彥捏住死屍的臉，端詳著安詳的麵孔，“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這樣大費周章的，難道把鷹眼也扯進來了？”
藥物的作用開始發作，方君彥的視線開始模糊，他喜歡這種旋轉的感覺，閉上眼睛，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拿著萬花筒看花草，看星星。
他的頭開始陣痛，癱坐在地上，解刨床被他踢開。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五歲，媽媽喊他吃飯，斷斷續續的光影穿梭在眼前。
“彥彥快來，吃飯啦，有你最喜歡的土豆絲哦。”
“嘿嘿，媽媽土豆是三天前挖出來的吧！我嚐出來了哦！”
“哈哈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小舌頭！前天婆婆送來的呀，快吃吧，長高高！”
“媽媽我長大後要當廚師，最最最最厲害的廚師！”
“好！彥彥最棒啦！”
再轉眼，方君彥已經是少年模樣，他不喜歡出去玩，出去玩很容易碰到半生不熟的人，覺著很多客套冇有必要，耽誤自己時間，而且對方也未必想和你聊天。
他喜歡自己待著，去看蝸牛爬行的痕跡，品嚐草叢裡新長出來的嫩芽的味道。
忽然一塊磚頭從天而降，“給我打！方君彥就躲在下麵！”這是誰啊，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方君彥掐了掐額頭，幻夢中趙平的臉逐漸清晰，哦，是他啊，那個手勁很重的人，少年的方君彥被人群圍住人群中的一個角落，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眼神遊離，彷彿與周圍的一切都脫離了聯絡。
一拳一拳的落在方君彥的身上，鮮血從身體的各處冒出，跳動的心臟帶著動脈血管的湧動，地上浸滿了血液，方君彥癱倒在地上，臉上的鮮血混合著淚水淌進嘴裡，這鮮血的味道，居然是甜絲絲的。
趙平攥著他的頭髮，迫使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小啞巴，聽說你的舌頭很厲害，什麼都能嚐出來？這個能嚐出來嘛？”昂？這是什麼？”
說完一泡尿澆在了方君彥的臉上，腐臭的氣味填滿他的鼻孔，尿液刺激著他的傷口，方君彥眼神渙散，隻能等待他們走儘，扶著碎磚瓦站起，摸索著走到最近的警局，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還冇走出幾步，幾個警察竟來到了他的麵前。
“你好警察，跟我們走一趟吧，這個人你認識嗎。”手裡拿著趙平的照片。
“趙平，我我同學，警察叔叔，你們快抓他！他打我。”
“哼，抓他？小小年紀胡說八道！趙平已經死了，他身上的血跡隻有你，人證無證俱在，你還抵賴什麼？”
“這個方君彥，平時不聲不響的竟然是個殺人犯啊！”“可不是嘛，要我說這種人看著就陰險，你們跟他講過多少話嗎？”圍觀的同學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不是我啊啊啊！我冇殺人！！！他們騙人！是是趙平欺負我！！！”方君彥隻覺得神經崩潰，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這麼突然。
銀白的手銬拷著方君彥，一步一步走出校門，教學樓下圍住一片血跡，一塊白布，蓋在上麵，沾滿血跡......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方君彥隻覺手臂發抖，渾身顫抖，掙開警察的束縛，手銬在他的手上似乎變成了兵器，手上的力道漸漸加重，聽著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聲，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他的眼眸暗黑，脖子上青筋凸起，所有嗜血的念頭在腦間冒起，那甜膩的味道，真是讓人如癡如醉......
再醒來，他的手銬已經被去掉，躺著一個木板床上，周圍散發著咖啡和奶茶的味道。
“這麼瘦力氣不小啊，兩個警察都被你扳倒了，歡迎來到鷹眼組織！”梅子端進一杯咖啡，看著床上的方君彥。
“你們不問問......原因嗎？”方君彥懵懵懂懂，“我殺人了嗎？”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在的地方鷹眼組織的情報地，鷹眼冇那麼多為什麼，開始迎接重新的你吧。”梅子淡淡一笑，關上屋門，留下方君彥自己。
“梅子前輩，這孩子能做這行嗎？這麼瘦小！”蘇邇打量著滿臉驚恐的方君彥，小小的他，頭顱埋在膝蓋裡，睜著大眼睛盯著蘇邇。
“怎麼不行，我親眼看著他打昏了那兩個警察。”梅子摸了摸方君彥的腦袋，像摸一隻受到驚嚇的小狗，遞給他一杯豆漿拿鐵。
“梅梅子姐姐，這個咖啡裡麵有花生的味道怎麼叫豆漿拿鐵呢？”方君彥抿了一口咖啡。
“嗯？好厲害的舌頭，一下就把我的配方嚐出來了？”梅子眼前一亮。
“這個孩子真好，我帶他回去吧，培養培養，說不定日後有得是用上他的地方了。”蘇邇的計劃開始啟動。
如此發達的味覺的人，如果讓他去嚐嚐屍體，或許比培養出一個老練的法醫更省力氣。
“蘇邇前輩我我不敢我害怕我不敢吃屍體，我不吃人肉......”
“方君彥你不吃土豆啊，這肉都爬出蛆了，有什麼好吃的啊。”
......
方君彥緩緩睜開眼睛，做了好長的夢。伸手摸摸後腦勺，伸個懶腰。
不愧是卡馬西平，好猛的藥。
鷹眼啊，你，真的是背後的操盤手嗎……